丫鬟们怕她冷,早早备好了狐裘,那雪白的毛领衬得她一张小脸愈发莹润如玉。
“小姐,老爷又叫人送新玩意儿来了!”
贴身丫鬟春桃捧着个锦盒进来,脸上掩不住的笑。
白薇懒懒支起身子,掀开盒盖,里头竟是一匣子浑圆莹润的南海明珠,颗颗都有拇指大小,在烛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。
“又是南海明珠,这算什么新鲜物。”
白薇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。“父亲不是说,南海商船回来会带上好的琉璃回来吗?那才叫新鲜物件。”
春桃抿嘴一笑:“老爷说了,这南海明珠小姐若是不喜欢,拿去当弹珠玩也无妨。”
白薇噗嗤笑出声,当真拈起一颗,往地上一抛。
明珠骨碌碌滚过青玉砖,撞在鎏金柱脚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她笑得眉眼弯弯,又丢了一颗,珠子相撞,叮咚悦耳。
这便是她的日子,锦衣玉食,无忧无虑。
白府的一切,都极尽奢华。
亭台楼阁的栏杆上,雕的不是寻常花鸟,而是盐晶镂刻的纹样,阳光一照,折射出细碎的光彩。
府中婢女穿的鞋袜,鞋尖都绣着细细的银丝,走起路来,步步生辉。
就连白薇养的那只雪狮子猫,脖子上都挂着个纯金铃铛,里头嵌着颗红宝石,一晃便叮铃作响。
白崇山疼她,疼得近乎纵容。
十岁那年,她随口说了句“想吃荔枝”,父亲便命人八百里加急,从岭南运来整筐的鲜果。那荔枝用冰镇着,送到她手里时,还带着晨露的湿气。
十二岁生辰,她瞧见街边杂耍的艺人会喷火,觉得新奇,父亲便重金请了西域的幻术师入府,专为她一人表演。
那夜,白府后花园亮如白昼,火树银花,映得她眼底全是星光。
她以为,这世间人人皆是如此,这潞州富有,她过的也只是普通官家小女的生活罢了。
她平时往来的小姐妹们,哪个不是穿金带玉的,不过是她父亲官大,其它人不敢越过她罢了。
直到这十六岁那年的上元节。
潞州城的灯会向来热闹,父亲一向不让她在这种时候出府,说是人多杂乱,怕她出事。
以前她都听了,不过今年正好父亲外出了,她不和丫鬟商量好后戴着面纱俏俏出了门。
长街两侧挂满花灯,琉璃盏、羊角灯、走马灯……照得整座城亮如白昼。
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,糖人、泥偶、胭脂水粉,琳琅满目。
她正看得欢喜,忽觉裙角一沉。
低头,对上一双浑浊的眼。
那是个枯瘦如柴的老妪,跪在雪地里,身上的破袄补丁摞补丁,裸露的手腕上,青筋凸起,像几条扭曲的蚯蚓。
“小姐……”老妪的声音嘶哑,像是砂纸磨过粗粝的石头,“求您赏一把盐……我孙子浑身浮肿,就快死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