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谓“工作”,就是在这座小城的唯一一家旅店打工。两个孩子,晚上就睡在旅店的杂物间,领着一共加起来不足一个正常成年人应有的报酬。玛尔斯要负责浆洗客人们的衣服、在后厨打下手切菜搬东西,而索菲亚则是给客人们上菜、往房间里送东西。
索菲亚站了起来,玛尔斯也连忙整个人窜起来。他“欸”了一声,问道:“不是还在上课吗?你不听了吗?”
“不用听了。”索菲亚说道,声音里夹杂着少许疑惑,“我知道答案了,所以不用浪费时间。”
玛尔斯回头看去。教室里正在上他从来听不懂的算数课,黑板上列着复杂的公式。年迈的老教师正在等学生们把答案算出来……索菲亚并没有纸笔作为辅助,是一眼看出了答案。她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?
等玛尔斯把书还回去之后,他们共同回到了旅店。
今日的氛围与从前不同,窗户桌椅是前日里老板让玛尔斯兄妹反复打扫擦拭过的。翡冷翠的主教会来到这座城市进行一年一度的工作视察,下榻这城中唯一一家上得了台面的旅馆。玛尔斯与索菲亚刚进去,便看见大堂内旅馆老板对面坐了一位主教打扮的男人。他们正研究着桌子上的什么东西。能看见旅馆老板面色惨白,额头滚下几滴汗珠。
玛尔斯忙去询问在旁边抱臂观看的后厨,便得知,在主教下榻之后,便要求旅馆老板和自己玩赌博游戏,且一局的输赢筹码是一枚金币。旅馆老板自然不能不答应,几轮下来,光是输的、再加上翻倍的各种规则,已经赔了几百枚金币,把经年的积蓄都赔光了。若是再输下去,这件传了三代的旅馆也得被抵押出去。
然而主教不喊停,老板怎敢喊停呢?这是来自翡冷翠的主教,身份高于这座城市的任何一个人。连市长见了也得恭恭敬敬地鞠躬陪同。与玛尔斯熟识的后厨大哥叹气了一声,嘀咕道:“也不知道老板是怎么得罪了主教大人……”
虽然旅馆老板克扣工钱,偶尔受了客人的气会把气撒到玛尔斯身上。但他毕竟给了身份尴尬的两兄妹一份工作、一个可以居住的地方。在玛尔斯心里,他早已把对方看作了自己的家人。如今也有些义愤填膺。看着那对老板对坐,盯着桌上的骰子志满意得的主教,不禁升上了一点不满:坑害普通人的钱财,根本不配当主教!冒险故事里的主教可不是这种小人嘴脸。
索菲亚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,并不说话。这时候,旅馆老板看见了索菲亚,便招手大声说道:“索菲亚!过来给主教大人上茶。”
索菲亚取了两个杯子,领着茶壶走了过去。把杯子放在赌博桌旁边的小桌子上,开始倒茶。她看清了桌上的情形:这是最简单的比大小游戏。五个骰子放在盅里,摇出来,点数相加,大于最大值的一半为大,小于为小。这种概率无限接近于二分之一的游戏,为什么旅馆老板会一直输下去?——索菲亚在心中升起了疑问。
突然,索菲亚轻轻地“哎呀”了一声。她拎不动那个装满水的茶壶,手一歪,便将有些水洒在了桌上。旅馆老板转头看过来,本就输了钱,此时便有些发泄情绪的意思,骂骂咧咧说道:“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了。蠢丫头……”
主教也看过来。他扫了索菲亚一眼,满不在乎地挪开视线,温和地对旅馆老板说道:“不过是个小姑娘,您就不要太过苛责她了——我们继续?”
旅馆老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,小心翼翼地看着脸色温润的主教,牙齿打抖地说道:“好的……主教先生。”
骰子被全部放进骰盅。主教以一种娴熟的姿势摇晃起来。旅馆老板整个人不住颤抖,简直要从椅子上跳起来:当他被邀请参与这场赌博游戏的时候,听完了游戏内容,绝没有想到自己会一场也赢不了,已经马上要把自己浑身家当输个精光。
索菲亚蹲下去,她听着骰子滚动的声音,仔细地擦拭着地上溅上去的茶水。
骰子滚动的声音停下了。主教对旅馆老板笑笑说道:“您先请?”
索菲亚轻轻地拉了拉旅馆老板的衣角。她在他垂下的那只手臂上用沾水的手指写下一行字:“小。十二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