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源县。
知县方诺看着前面的官道,无数的百姓或挑着行李,或推车独轮车,或牵着孩子的手,一步三回头地朝西而去。
典史徐左小跑了过来,对方诺道:“县尊,终于熬到这一日了,百姓之中除了被抽签强制移民的一些大户有些折腾外,没有百姓闹事。”
方诺哼了声:“都到了出门时候,还折腾什么?该认命时,还需认命。”
徐左点头,疲惫不已:“从今日起,每隔一日便会有一批百姓踏上出山西的路。只有当最后一批百姓离开了,咱们才算是完成了任务。只是县尊,咱们有段时日没收到镇国公的消息了。”
方诺摆了摆手:“没有镇国公的消息,不是还有布政使司的消息。河北巡抚使,可不是只管山西一地,说不得镇国公现如今正在北平之地整顿地方。”
“咱们能做的,就是引导清源的百姓顺利离开。这一次大移民之后,清源县可就陷入虚弱之态了,要缓过来,怕是要十余年。”
徐左看了一眼方诺,对这个判断并不太认可。
清源走的百姓,多数是佃户。
佃户没资产,从他们那干瘪的行囊就可以看出来,这些人很穷困,而留下的无论是佃户还是自耕农,那日子也会变得好起来,尤其是佃户。
以前是富户挑佃户,富户随时可以赶走不听话的佃户,态度强硬,盘削起来不留情。
可现在佃户总数量大幅减少,富户许多田地没那么多佃户耕作,要么荒废,要么给佃户让步,比如降低佃租,成了佃户挑富户的情况,一些自耕农也可以兼作佃户。
只要人勤奋一些,田还是那些田,地还是那些地,但留下来的百姓也好、佃户也好,日子都会向好。
周大山背着行囊,回头看了一眼周小山与三娘,这两个家伙没点良心,这都要离开清源地界了,还在那有说有笑,一点也不顾及老爹的悲伤情绪。
周小山憧憬着:“三娘啊,你说那一分院是什么样的院子,咱们要不要在院子里开出一片地,种点韭菜……”
三娘看到了周大山责怪的目光,给周小山示意了下,轻声道:“到了地方,听父亲的安排。”
周小山浑身充满了力气:“听什么父亲的,以后这个家我做主。”
“啥?”
周大山停下脚步,怒容之下,是握着的拳头。
周小山嘿嘿一笑,赶忙上前:“父亲啊,有这主动移民的十两银,还有安置费、道里费,你辛劳了一辈子了,也该好好休息了。垦荒可是累人,交给儿子们来办就是了,你且休息看着……”
以前的安置费、道里费,那基本上都需要花掉,可这一次移民不同,沿途每三十里就有一处粮仓粥棚,吃饭不需要花销,凭移民文书便可,如此一来,道里上的花费自然也就省了下来,一分院也可以省下安置费,家里有四十两银的积蓄,操劳了一辈子的老父亲也该休息休息了……
周大山眼眶有些湿润。
这孩子终于想起来爹老了,佝偻了一辈子,咱以后也能挺一挺腰杆子了。
周慈吆喝着:“莫回头,一根扁担两箩筐,槐树坡上走他乡嘞。莫回头,西出山西大太行吆,垦荒种地满粮仓嘞。莫回头吆——”
粗犷的声音传荡在人群之中,引出了更多人吆喝。